文/Cong  图/@一白山

  
山或水，舉凡有人知的景觀，大都會建有亭子。

當你登頂某一座山的時候，往往半路會見到有亭子，「人」到「亭」 邊，恰好一個「停」字。這便是告訴你，此處有值得你駐足的景致，或說這該是小憩的地方，毋須只顧一往直前，讓你慢些罷。
「慢一點，好嗎？」前段時間去景德鎮找同學，晚飯後在她學校裡散步，我走得太快，使得她每走一段就埋怨我一句。其實這是在校園時候留下的毛病，那時候學校食堂小，下課若不及時去則沒有位置坐，同桌梁兄是個胖哥，一到下課就拉著我往食堂跑，從此之後都不能好好的散步了。同學說我散步走得這麼快，還怎麼享受悠閒時光。

確實，有時候，慢下來才會有更多樂趣。

在景德鎮的那幾天，同學帶著我逛了一些陶瓷市場，我看中一個青花瓷蓋碗，同樣的器型，兩家店的價格卻相差甚遠。同學說一個碗，如果是純手工拉坯的，會比機器倒模的價格高好幾倍；手繪的花紋，甚至會比貼花工藝的高十多倍。批量生產的瓷器，千篇一律的貼花，倒模出一樣的形狀，耗時短，價格自然便宜。而手工的瓷器，每一個花紋都是獨一無二的，甚至拉坯的每一處圈痕都是不同的，這傾注了手藝人的心血，這是機器所無法比擬的。

「慢工出細活」出自古代，那時候農業社會,似乎大都是慢工。而如今現代社會,各種東西都可以大批量生產,有車床、模具的出現,在冰冷的金屬車間裡,傳送帶上的一件件物品,少有經手的溫度。人們在買東西的時候,總是會考慮這個產品是否品質好,可是「品質」這兩個字本身就是矛盾的。倒不是說工業社會裡量產的東西就品質不好,而是現實裡太多的例子告訴我們,因為有了「量」,而忽略了「質」。就像上文說的青花瓷,如今景德鎮手工的瓷器,都會在包裝上打上「手造」、「純手工」等字眼,仿佛這是得以自豪的所在。當然,更直接的表現在於價格的高低。倘若放在幾千年前,又有哪一件瓷器沒有經過手藝人溫潤的盤撫呢? 

在發達的老牌工業國家裡,已經意識到手工製作的可貴,同類物品中最貴的往往都是手工的。義大利的皮鞋賣得很貴,因為那是純手工製作;歐美國家許多奢侈品牌的包賣得很貴,因為那是真正的動物皮,又是手工縫製的。這不是在說一個紙醉金迷的物質現實,我們可以理解為工業社會對農業社會的回憶和反思,我們是否走得太快了? 

就像吃飯一樣,吃得太快了,總歸對胃不好。小時候家裡也一直說，細嚼慢咽。小道理不僅僅適用於個人,而是整個社會。《摩登時代》這部電影大家都該熟悉,默片時代的大師卓別林的佳作。早期的工業國家有了大機器生產,為了提高產量,縮短工人的用餐時間,便發明出一種喂人吃飯的機器。整部影片沒有人聲,經典前段是卓別林在傳送帶前坐著,機器手臂把麵包塞進他的嘴裡,想喂他喝湯卻灑了一身,喂他吃玉米差點兒弄掉門牙,就連用毛巾擦嘴也變成了抽臉。看這部影片我們都在笑,可是無不諷刺了越來越快的生活節奏,以及一些商人對勞動時間的剝削。反觀現在,我們每天上學上班,匆匆忙忙擠公交地鐵,抓幾塊餅乾或買一個漢堡,這些流水生產的死肉和澱粉,加上沒有時間品嘗的我們,摩登時代裡的場景卻成了我們的常態。

看過一檔臺灣的美食節目《美食大三通》,有一期是在上海的某個巷弄裡拍攝蔥油餅。一個叫「阿大」的中年人,每天淩晨 3、4 點起來準備,堅持老式的做法,先煎後烘,一爐只出十多個,卻要幾十分鐘才做好,一天又只做十五爐。可是排隊的人卻絡繹不絕,那份慢工出細活的堅持,打動了很多人,他們就算等上幾個鐘才能買到也甘心。記者採訪的時候問他為什麼不用烤箱、不收徒弟,他說烤箱雖然快但是味道不對,就連自己的兒子都覺得費工,一個也才賣兩塊錢,又有誰會願意傳承呢? 

年幼時母親會在剛入秋的時候給我織毛衣,她白天忙,偶爾才有時間打幾針,我老是抱怨說幾個月都還沒織好,不如去店裡買幾件針織衫好了,店裡的還有花紋。她卻說店裡買的再好,肯定也沒有她打的暖和,花紋好看也都是機器弄出來的,自己買毛線自己織,保暖放心。那個時候不懂這些,青春期總歸喜歡些好看的,看到母親織的純色毛衣不禁有些排斥,後來寒冬臘月,才發現實在是保暖。畢竟,人的手是有溫度的,而機器始終是機器,冷冰冰地泛著金屬光澤, 速度快、產量大,卻少了一份人與人之間的溫情。 

因為網路,認識一個人的時間短了、速度快了、成本低了;因為科技,人與人之間的距離近了。手機中一個軟體,一秒鐘就可以認識一個人,交往亦變得有些廉價了,心的距離也越來越遠了,我們不敢輕易相信一個人,也是因為時間。昔日,來往靠書信,靠凝聚千言萬語的電報,急切地想聽心上人的聲音而在電話亭排著長隊。那些因時 間和距離沉澱的情感,豈是大拇指打幾個字可以比下去的。


 

現在人們越來越喜歡看電影,而不是看書,為什麼？因為懶,因為快。看書的時候你的眼前只有文字,一切都需要你的大腦去思考,去構想出這樣一個場景,所以真正看懂一本書,則需要很長的時間。 而電影就不同了,一本書的容量縮成一個多鐘的故事,從2D到3D再到IMAX,不僅是視覺,一部電影可以給你越來越多的感官體驗,而你 只需要坐在位置上,呆在一個大黑屋裡面,花上一個多鐘而已。這就是為什麼看電影會成為人們打發時間的方式了,時間太短,來得快去得也快,不能讓你有足夠的思考。 

 霽月難逢,彩雲易散,其實,珍貴的東西都得需要時間的積累,好酒需要時間去釀造,樹木需要時間去生長,而我們也需要時間來成熟。慢一點,從時間裡去享受生命,就像《小王子》中所說的,正是我為玫瑰付出的時間,才讓我的玫瑰如此重要。